李 瀟

　　“放心吧，我們全家都在貝魯特安頓好了。”收到敘利亞朋友謝里夫報平安的消息，我的心踏實了許多。去年12月敘利亞局勢突變以來，我牽掛在敘利亞工作期間結識的當?shù)嘏笥眩€詢問他們的近況。

　　謝里夫50多歲，身形瘦削挺拔，雙眼炯炯有神，是敘利亞一家運輸公司的司機。2017年，我赴敘利亞常駐。當時抵離敘利亞均需取道黎巴嫩。從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到黎巴嫩首都貝魯特的公路，是敘利亞與外界聯(lián)系的主要通道。我去貝魯特時經常乘坐謝里夫的車，久而久之就和他熟絡了。

　　謝里夫像我認識的所有敘利亞人一樣熱情友好，他視自己為“擺渡人”——穿行于兩國間，為來往乘客提供安全貼心的服務。“你好！歡迎來到大馬士革，很高興為你提供幫助。”初次見面時謝里夫的話令我記憶猶新。一路上，他邊開車邊介紹當?shù)厍闆r，從敘利亞出入境政策的最新變化到匯率走勢，從哪里能買到家用發(fā)電機到哪里有地道的風味餐館……這讓我既感到溫暖，也感受到他對自己國家的熱愛。

　　2018年4月14日凌晨，美英等國未經聯(lián)合國安理會授權對大馬士革發(fā)動空襲。劇烈的爆炸聲震耳欲聾，火光照亮夜空，大馬士革一夜無眠。第二天外出采訪，剛好路過謝里夫家，我進去看他。“我妻子抱著孩子在房間角落里蜷縮了一整夜，孩子嚇得一直嚎啕大哭，怎么都哄不好。我們究竟做錯了什么，要經受這些？”謝里夫說話時，眼中充滿了憤怒和困惑。

　　有一次，謝里夫載著我行駛在貝魯特城區(qū)，經過一條街巷時，車速明顯放緩。他指著街道盡頭告訴我，那是他哥哥家。2011年敘利亞危機發(fā)生后，他哥哥第一時間帶著家人搬到黎巴嫩，謝里夫選擇留守敘利亞，兄弟倆因此產生了一些隔閡。“我經常路過這里，但很少去找他。”謝里夫有些執(zhí)拗地說，“我們做了不同的決定，雖然我到現(xiàn)在也不知道究竟誰對誰錯。”

　　最后一次見到謝里夫，是2021年初我離開敘利亞前。那天他一反常態(tài)，話很少，人也有些消沉。詢問后才知道，他剛剛幫忙辦完鄰居薩利姆兒子的葬禮。“戰(zhàn)爭剛開始時，薩利姆的妻子就不幸遇難。他帶著年幼的兒子從阿勒頗來到大馬士革，辛辛苦苦把孩子撫養(yǎng)成人。兒子眼看就要大學畢業(yè)了，卻在路上遭遇爆炸身亡……”謝里夫的神情中滿是哀傷。得知我即將返回中國，謝里夫盡管很不舍，還是為我感到高興：“你有一個和平繁盛、能給人民提供安穩(wěn)幸福生活的祖國，這是多么幸運！”

　　近期敘利亞局勢急劇動蕩，謝里夫終于聽從哥哥的建議，帶著家人暫時到貝魯特安頓下來，但他認為自己遲早要返回敘利亞。“我會繼續(xù)在這里‘擺渡’，幫助更多的人。”謝里夫說，“以前我更多的是載著乘客離開敘利亞，其實我更愿帶著敘利亞人回到祖國。真希望敘利亞早日恢復穩(wěn)定。”

　　看著敘利亞朋友們發(fā)來一條條報平安的消息，遙想那片有著悠久文明的土地，心中不免感慨萬千。那里的人民真誠質樸、勇敢堅韌，盡管經歷艱難困苦、戰(zhàn)亂兇險，依舊不乏積極生活的熱忱，向往和平美好的明天。一位敘利亞朋友說，“期待早日重逢在玫瑰盛放的大馬士革”。希望敘利亞盡快恢復安寧，敘利亞人民重獲幸福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