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榮木
在浩瀚東海,島礁在烈日炙烤下蒸騰著熱氣。潮水退去,潮間帶裸露出棕黑色的殼菜,擠擠挨挨,覆蓋在粗糙的巖石上、礁縫中。浪撲來,又退去,殼菜抖抖身子,仍緊粘礁石。這些易露臉的殼薄肉少,肥厚的都藏在水下礁叢里,得潛水去尋。
殼菜,學名貽貝,海邊人喚它淡菜、海虹,是一種雙殼類軟體動物,肉質淡而鮮。殼菜雖好吃,欲采挖卻需一番功夫。在浙東海邊,我見過一個年輕人身著潛水服,腰上纏只網袋,攥一把特制鐵撬,專剜礁石縫隙里的殼菜足絲。潮水剛退,他就扎進礁岸邊的海里,兩腳叉在巖礁上,身子貼住石壁,屏住氣,鐵撬對著石縫猛捅,殼菜“簌簌”落進網袋。
潛水采挖考驗水性,旁人一分鐘就得冒頭換氣,這個年輕人能憋兩三分鐘。我見他浮出水面時,網袋沉甸甸的,拳頭大的殼菜足有10多斤。水珠順著下頜往下掉,他大吐一口氣,用手抹了把臉,手臂露出被巖石劃傷的疤痕。瞧著這些“戰利品”,他咧嘴一笑。卸下貨,又潛入海,苦樂都浸在咸水里。
海邊人對海鮮的烹飪方式,往往最樸素、最省力。殼菜常見的制作方法是,從外面扯去足絲,洗凈入鍋,放點姜片,大火煮幾分鐘,殼開時裝盤。若有足絲未去盡,就用手指捏住,一拉就好。吃時蘸點醬油或米醋,鮮味直沖腦門。
不過,我更喜歡把殼菜剝肉曬干,做菜時,先浸水發漲,再將五花肉切塊,加入酒、醋、醬油、糖、姜等佐料,燒開后,小火燜制一刻鐘。肉的油脂滲入殼菜,殼菜的鮮味沁入肉中,湯汁收緊,色澤金黃,鍋蓋尚未揭開,鮮甜迫不及待地從鍋蓋縫隙冒出來。在海島,這算得上是一道“硬菜”。殼菜干百搭,炒菜、汆湯,怎一個“鮮”字了得。
炎炎夏日是殼菜收割期,我乘船到過嵊泗“海上牧場”。遼闊的海面上,浮標密密匝匝,漁戶守著這片“糧倉”,看著浮標笑。頭頂上無人機不時盤旋,查水質、看長勢。腳下松木板搭的浮橋晃悠悠的,拉起一串浮標,下面掛著的殼菜密密麻麻,在波濤中碰撞出鈍響。好客的主人隨手割下一把,在海水里涮兩下,然后丟進鍋里。水開,殼子“啪”地張開,端上來時,能聞到海水的氣息,蘸點醋送進嘴,那股軟嫩讓人回味無窮。
近日有朋友來舟山,請他到海邊吃海鮮夜排檔。涼風輕拂,服務員把一盆肥碩的白灼殼菜端上桌。朋友用筷子夾起一粒,肉柱飽滿微顫,慢慢咀嚼,一縷醇香漾滿唇齒間,再喝上幾口冰啤酒,嘆道:“這透骨鮮甜,堪稱至味!”
此時,排檔油鍋里的嗞啦聲、瓢盆碗勺的碰擊聲、鄰桌的交談嬉笑聲、海浪拍岸聲,相互交融、激蕩,興致所至,朋友竟放聲高歌起來,旅途疲累頓消,樂到深處,差點忘了歸期。
潮漲潮落中,殼菜又長出新足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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